（一） 其实我本来没打算那么快去欧洲的，虽然很多年前那么向往过，无情的岁月渐渐淹没了年少时的冲动。 2018年的夏天，尤文和布冯解约了，而40岁的小将布冯并没有选择挂靴进入管理层就职，职业生涯首次背井离乡，和巴黎圣日耳曼签了1+1合同。巴黎虽然不远，（从都灵坐TGV，5个小时就到了，用飞的应该更快），只是一切发生得太快太残忍。我在懵懵懂懂中，意识到如果再不出发，这辈子也许再也见不到绿茵场上的他了。 做决定几乎只是一瞬间，接下来就是着手准备签证刷机票定行程。虽然我对尤文的做法颇为不满，但是比赛还是要看的，还想顺便看一场欧冠。过去对欧洲却步的原因之一就是签证，说实话，直到拿到签证的那一刻，我心里都一直没底，网上太多所谓攻略和经验之谈，事后看来，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罢了。 年底的时候，2019年Q1Q2的ingress全球活动也定了日程，想把足球和ingress结合在一起，一石二鸟，啊，然而失败了，没那么长的假期，尤文和大巴黎的主场又在同一个周末，我又想在都灵尽量呆久一点，最后只能放弃ingress。 11月巴黎爆发了黄马甲运动，开始有朋友劝我不要去欧洲，我说那不然我去买个黄马甲带着好了，遇到事情就把它套上假装他们中的一员？当然，其实身边没多少人真的关心“黄马甲”们的诉求是什么。在fb上看到一个说法，法国的革命运动大多爆发在夏天和秋天，欧洲的冬天很难熬，就没心情闹革命。 我真的有淘宝9块9包邮买了个黄马甲哦，只是临出发忘了放进行李箱:( 蛤蛤。 过了元旦觉得机票价格差不多稳定了，促销什么的和我关系并不大，要不是目的地不符就是时间不好，买完机票，然后准备材料去递签，除了去了上海就重感冒以外，一切都很顺利。3月欧冠淘汰赛第一轮结束，我的行程正好涵盖了下一轮尤文的主场（当然也是我精确预估的结果啦），通过球迷会把门票落实了，而大巴黎的球票也自己买到了。不得不吐槽的是，意大利人真的一点都不现代化，买个球票居然还要银行转账，票面价200欧，国内外手续费就花了我400人民币；反观法国，订票流程就很舒服，全程网络操作，也不用打电话不用电汇，信用卡一输就结束了。 这次虽然办了意大利的签证，但是入境是在法国，出境是在荷兰，护照上没有留下意大利的章，有点可惜。 （二） 所谓人算不如天算。嗯，我自以为把一切都考虑到了，唯独没考虑到爸爸的健康状况。 去年下半年，爸爸因为下肢经常浮肿一直在看心内科，换了几种药，收效甚微。胸闷气短的症状却越来越严重。过完年就想要不然去住院然后做一个详细的全身体检好了，时间约到了三月底。 第一天是例行的抽血化验，当晚他还回家来睡觉。晚上九点，电话响起，护士询问人在哪里，我们很不以为然，被护士说了一顿，现在情况很危险，必须回医院观察，如果有意外发生，在医院有设备可以救，在家就无能为力了。我妈和我一脸诧异，答应第二天一大早就让爸爸去病房报到。 第二天吃完早饭爸爸就自己去医院了，我在家收拾好午饭，正准备去上班，爸爸的电话就来了，说医生关照家属，尤其是我，现在必须去医院和医生面谈。当时是上午八点半，我给单位领导发消息请假，打车去医院的路上有点堵，到医院进病房见到医生差不多是九点十分，一个黑脸年轻医生张口就开始数落我，说我把老年人往医院一丢就不管了是什么态度，当然我也没生气，就问到底什么问题。医生（啊，我从头到尾不知道他姓啥名谁）说胃癌晚期（当时是几个英文字母，我还耐心询问了中文翻译）你不知道吗？我妈忍不住插嘴让他仔细翻一下病历，两年前确实是因为胃溃疡住院过，当时采取了保守治疗，现在已经恢复了，只是开始怀疑是胃癌。他低头查了过往记录就闭嘴了，也没道歉（算了啦），再抬头的时候就开始确认我们和他们科室主任的关系，我妈和我都没接茬，然后说现在肌酐指数很高，怀疑是肾衰竭，等下请肾内科来会诊，可能要转病房。 直到此刻，我们才意识到过去这半年都是误诊，心脏确实有问题，但是是由肾脏的问题引起的，包括血压高等症状。大约7年前，例行体检，查出来右肾积水，后来去医院复查，几个医生给出的方案大相径庭，有说不要管的，有说要动小手术把积水排出的，爸爸由于生性胆小，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坚持不肯手术，采取了无视的方案，脾气又倔强如牛，我们劝不动他就只能作罢，这几年一直没什么不适，没人在意。我偶尔会想到他肾积水的问题，但是却从来没跟谁提起，此刻开始自责，却又于事无补。 之后转到肾内科，由于血液几项指标都不好，有些检查不能做，医生建议转到泌尿外科先做手术排出积水或者留在肾内科直接做血透。 兽兽买了一些肾病方面的书给我，查了资料，有了一些基础知识，也咨询了很多直接间接的医生朋友，尿毒症患者经历腹透血透最后到换肾，是一条不归路。而爸爸现在身体各项机能还算正常，并没有到非血透不可的地步，因此我们决定要转泌尿外科做手术，先找到肾脏积水的原因看能不能解决根源病灶。 时间一天一天在过去，说实话，一开始有感觉到强烈的绝望。很久以前，我就决定，要呆在父母身边，尽可能照顾他们终老。没有反悔的余地。我知道这一天终究会来，没想到这么快，而在此之前，有多少心理准备恐怕都不够。 其实这么多年来，我心里明白命运和选择有关，既然做了选择，就理应要忠于选择，然而世间有太多诱惑，每每想要逃避不安现状慨叹被束缚，满心只有失望和难过。这个，大概是我现在生活中的主要矛盾吧。 果然很难靠着回忆过日子啊，那么。 在由肾内科转到泌尿外科的过程中，遇到了麻烦，泌尿外科说要把指标先降下来他们再考虑接收，而所谓会诊也只是在电脑上点击一下鼠标；肾内科的医生很为难，对我们倒也坦诚，建议我们找找关系或者先出院再去挂泌尿外科的门诊，只是一定要快，病情真的很危急。 找关系托人，想尽了各种办法，却都敌不过最大的敌人——时间。那阵子觉得每一分钟都是煎熬。 4月11日，爸妈分别语重心长地劝我放心去旅行。而当时的我，几乎就想放弃这次出行了。但是真的很想去啊，喜欢了17年的人，这一次错过，可能永远都见不到了；一边又是发誓要陪伴一生的父母。 4月12日，胡乱收拾了行李，还是太想去意大利了。下午帮爸爸出院，挂了周一的泌尿外科主任号，叮嘱妈妈有任何进展都要告诉我，我到了就给你们打电话。 当晚，就这么浑浑噩噩踏上了旅途。